【何鸣×曲和】和鸣6
悠哉悠哉的年过完了，开了学，曲和又进入了从早到晚从学校到剧院的排练之中。
何鸣又几乎是天天都有演出。两人唯一可以见面的机会就是在排练的时候。然而又没工夫说些工作之外的话。
曲和的位置在何鸣的右后方，能看见他的背影和一点点的侧脸。
今天算是正式一点的彩排。曲和第一次见他穿西装打领带，何鸣骨架大，即便是瘦也不单薄。往那一站，就好像一棵挺拔的松树。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排练结束后，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曲和背着琴到何鸣的休息室去。
“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何鸣正换衣服，曲和坐在椅子上等他。今天难得有一个清闲的下午，他在琢磨着该去干点什么。
“等会还有事儿？”何鸣一边理着衣领一边问。
“没事儿啊。”
“没事儿陪我演出去。”
“剧院今天没演出啊？”
何鸣挑起一边的嘴角，“待会你就知道了。”
何鸣难得的没开车，从剧院后面的车库里推出一辆自行车。车上没什么灰，看来他经常骑。
“那我怎么办啊？”
何鸣拍拍自行车后座。
曲和瘪瘪嘴，不愿意坐。
“嘿，你小子，低碳环保懂不懂啊？”
曲和长腿一迈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好好好，老干部。”
何鸣骑上自行车，脚下用力，车轮转动起来。
曲和翘起脚，两只手攥着何鸣的衣角。
即便是立了春过了春节，这天气依旧冷的像冬天。风吹到脸上涩涩的，曲和干脆把脸埋在何鸣厚厚的羽绒服里。何鸣感受到背部的重量，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自行车七拐八拐地拐进一条胡同。胡同的尽头有一座好似从百年前变来的建筑。朱墙绿瓦，还挂了一块大匾额。
曲和一看，“你在这演出啊？”
何鸣点头，把车锁好，拉着他进去。
还远未到演出时间，场子里空空荡荡。但即使坐满了也未必有多少人。
因为大厅里只有十余张方桌，和配套的几十把椅子。都是雕花的木椅子，看上去有年头了。
曲和惊讶，何鸣如今是中国著名的京剧演员，又兼着国戏的教授，完全没必要还来这种小地方演出。
何鸣带他来了后台。栀子已经在化妆了。
“哎！曲和哥，你怎么来了？”
“来当小粉丝。”
“嘁，你都快成我的嫂子了还说这话。”
何鸣用手指戳了下栀子的脑袋：“瞎说。你还是赶紧背背词，等会儿上台出错了有你好看的。”
栀子吐吐舌头。
曲和有些尴尬，他并没料想到栀子已经猜到他和何鸣的关系。那师姐呢？何伯伯呢？
“曲和，帮我拿个刷子过来。”
曲和这才回过神，拿起栀子桌上的几把化妆刷。“哪个？”
何鸣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个。曲和走过去递到他手里。
“这里除了演员之外就没别人了？”
“差不多吧，还有个卖票的，是我爸。”
曲和靠在桌子边看他化妆。桌上一堆油彩头面，不像是化妆倒像是作画。
何鸣拿起一盒肉色的油彩往脸上涂，“这戏院是从我爷爷那辈就开起来的，中间搬迁过，关门过，还被人砸过，如今这个是我父亲和他几个师兄弟一块儿建起来的。”
“可这地方也小了点吧，为什么选这？”
“就这还坐不满呢，不过只要有一个人就得唱，这是规矩。”
何鸣在眼睛周围和眉心画上红油彩。
“挺羡慕你们搞传统艺术的，能保持初心，不像乐团里有好些人只为了能让自己的地位更高些就明里暗里斗来斗去，我看着都累。”
曲和得了允许在化妆间四处看看，一扇红木柜子吸引了曲和的注意。
里面是各式各样的行头。这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如今见到实物了更令人感叹之精美。
曲和不敢随意碰，他想大概是乐手不会让别人随便碰他的乐器一样。
“呦，这是什么，好漂亮。”
何鸣正在描眉，扭过头一看，“小祖宗，那是我爸的压箱底儿，你可得离远点。”
曲和一听这话赶紧退后一步，把柜门关上了。
外头陆陆续续地又来了几位演员，曲和跑出去看看，观众也差不多入座了。
何鸣穿好行头，带好髯口，准备登场。
曲和做口型：“加油。”
何鸣回头看他，胡子挡着不知道笑没笑，看眼睛大概是笑了。
今日唱的是《苏武牧羊》的选段。
苏武奉命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逼利诱欲使他投降，后又将他放逐北海牧羊。苏武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
曲和想起何鸣爷爷。战争爆发后他便不再唱戏，毅然参军。被捕后又誓死不屈，让对手都感到敬佩。
而那位许先生呢？应该是不接受美国的救济粮才会瘦得皮包骨吧……曲和突然很想知道这位许先生和荣老板后来如何了。到底是回了热河还是……
突然外面唱戏的声音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混乱的吵闹。他赶忙从后台跑到观众席里。
栀子在台上不知所措，何鸣则一直盯着台下一位出言不逊的人。
这人不知道从哪听来栀子是日本人，便开始生事。
还说何鸣敢用日本人还有脸在这唱《苏武牧羊》？
曲和正要上去劝阻。
何鸣在台上开口：“别，听他把话说完。”
让那人说他倒是不说了，把手一挥大踏步地往门外走，“这戏院我再也不来了。”
曲和以为今天的戏大概要不欢而散了。结果何鸣给了乐队一个眼神，音乐又重新响起。何鸣和栀子又重新接着断的地方唱了起来。
曲和见栀子脸上还有泪痕，但依然兢兢业业地完成了演出。
何鸣说，只要有一位观众在就得唱，这是规矩。
后来曲和问何鸣，那天你不生气吗？
何鸣答，气什么。那场战争给中国人带来的是无法磨灭的伤痛，我自己都花上了好久才跨过那道坎，还怎么去要求别人立马接受呢。
那栀子？
没关系，我的家人轮不到外人来评判。你也是。但凡有人说你一句我都是不肯的。
因为你的好与不好没人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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